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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故左朝请大夫直龙图阁章公墓志铭 宋 · 孙觌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八七、《鸿庆居士文集》卷三三、《吴都文粹》续集卷四五
建安章氏自郇公以文学道德仕仁宗宰相,声号显融,族大以蕃,异人辈出。
事五朝,踵相蹑为将相,宠禄光大,为世闻宗,而徙平江者,尤称于天下。
大丞相申公家州南,枢密秦公家州北,两第屹然,轮奂相望,为一州之甲,吴人号南北章以别之。
秦公生七子,多知名。
公第三子讳綡,字子上,为北章氏。
通亮英敏,有大志,读书不治章句,属文辞,典丽有古风。
秦公任子次及公,公推与其弟,而束书诣太学受业。
食淡攻苦,穷日夜不息,然后挟所有从诸生校艺于有司。
元祐二年,试国子监,中第一,遂收其科。
学者尊其文,传诵以为法。
河南府洛阳县主簿
范忠宣公尹洛,一见待以国士,宾礼尉荐,僚吏莫敢望。
于是故相韩公玉汝、中书侍郎范公子功、李公邦直,皆以文行荐于朝。
就除京兆府府学教授
秦公帅泾原,奏充主管机宜文字
用举者,改宣德郎
太上皇即位,推恩迁奉议郎通判镇戎军
秦公治兵号名将,守边四年,城两州,筑九砦,生致两大酋,斥地数千里,威名隐然,戎虏出塞远遁。
将吏极一时之选,后多为显人,而幕府簿、尺籍、伍符、檄书、请奏,皆自公手出。
秦公薨,太上皇临其丧,敕中贵人录尝为机宜者姓名以进。
免丧召对,上顾而喜曰:「名臣子,是尝佐其父者。
他日谋帅,无以易卿也」。
秘书省校书郎
居亡何,以为陕府西路转运判官
会五路漕臣分总边计,而公适当秦公旧治,手疏便宜数十条,钩考财用,为出入之要,窒奸偷,罢不急,以纾县官馈挽之费,皆有法。
书上,而宰相除不附己者,召公还,言者随攻之。
出知湖州
言者不已,差主管西京崇福宫
未几,公弟綖以飞语闻,而章氏一网尽矣。
崇宁中蔡京用事久,权震中外,彗出竟天,上感悟,免就第,凡所建为天下害,趣中书亟罢之。
中书侍郎刘逵,秦公婿也,怀之未发。
他日,复用,讽御史诬奏綖盗铸为奸利,以并中逵,于是诏开封尹李孝寿即吴中置狱,连逮千馀人。
敕州县发卒护送,钲鼓之声连昼夜不绝。
捕系累月,瘐死数百人,考验无所得。
怒,逐孝寿,以尝建言御史萧服、沈畸代往,狱益急,卒不验。
又逐御史,更用孙杰,必锻鍊如章乃止。
綖坐是除籍为民,徙海上,兄弟皆坐。
非有理得罪公,又免官羁台州
岁馀,上辨其诬,罢者皆复,复公故官,通判秀州,实大观三年也。
已而又坐陕西漕事,夺三官。
公移书当路,诋曰:「党朋交誉,相谓伊、周。
蠢直不平,斥为莽、卓」。
天下闻而壮之。
四年,复召为校书郎,迁仓部员外郎,再迁起居舍人
宰相张商英蔡京绍复熙宁元丰法度,率矫诬为奸罔,非先帝本意,建请置局,号皇宋政典,择近臣范镗、刘拯纂集为书,黜其妄缪。
诏公为编修官御府出笔墨端溪砚以赐。
后尝奏事,上追怀秦公,且问秦国夫人起居状,公顿首言:「臣等幸因先臣蒙记识,不幸娄遭谗慝,以见困蹶,负先臣馀教。
幼弟演,臣母怜之,未尝一日相舍,中被诬陷,屏伏田里,母子无聊。
陛下幸哀怜孤老舐犊之爱,加惠演等,复还仕籍。
臣昧死自言,罪万死」。
上为动容,即日诏复官,而公终无一言自及。
秦国遇疾,移告驰省,而蔡京复相。
同列有徼进者,逢之怒,又中公以危语。
会遭秦国丧,丧除,吏部直注岷州长道县,而公亦病矣。
政和四年守本官致仕,逾年病间,即舍旁营一堂,号美荫,聚书万卷。
凡国子、中秘所有皆具,集《古今石刻》千卷,手编秦公遗文四十卷、奏议三十卷。
奏议者,泾原山川要害、行师制胜、营陈出入之法,公以类分卷,每一事为序文识篇首,可备乙览,而不果上。
有所感遇,则为歌诗,音节平缓,无戚嗟留落不偶之叹。
八年,落致仕,以朝散郎解州,转朝请郎朝奉大夫
宣和二年,选部使者,去为均州
三年,提举两浙常平,未至,改提点刑狱,迁朝散大夫
妖人方腊称乱,东南新蹂于兵,诏升越州为安抚,进公直龙图阁、知越州,兼管浙东安抚司公事。
公乐职嗜事,所涖有名迹。
束缚奸吏,重足而立;
爱养百姓,则唯恐伤之。
解州神霄宫成,廉访使者刘伟病其隘,有改筑之意,公曰:「吾民不可以重困」。
即择日斋戒,设坛场,召官属行事祠下,会其徒入居之。
事讫驿闻,伟意亦已。
房陵妇人越所部诉其子于均,公谢曰:「房非吾治也」。
又诉于转运使以属公。
公召诣庭下,不以属吏,镌谕开晓,母子感悔,再拜称谢而去。
秀州嘉兴富人高安与陈氏有故怨,闻方腊之乱,诬之为盗,聚群恶,操兵入其室尽殪之,以捕盗徼赏;
平江长洲县陆氏,怙富横闾里,杀人应捕,辄赇吏执平人代己。
公一阅,尽得其情状,取二人寘诸法,众欢以为神明。
越新去乱,人情危惧,日三四惊;
旁郡守将往往益兵自卫。
公至,则延问吏民,燕集宾佐如平时。
于是勇敢卒谋为变,公饬将吏指取,无一人脱者,一府大震。
左丞王安中燕山,求文武士幕下,欲请公俱,宰相以公方抚越人,不听。
五年,中贵人谭稹宣抚使,又请公于上,朝廷不能夺,除公河东河北燕山府路宣抚使司参谋官
磨勘朝请大夫,加右文殿修撰,赐三品
松亭关戍卒二千人号食粮军,四军之变,遂从奚人破景州
怒,欲尽戮其孥。
公曰:「若尔,则人不复思汉矣」。
悟而止。
时金人纳夏羌之请,割畀拓拔故地云中以北二千馀里遗之,止以朔、武归我,夏人骎骎向朔州境上。
河东,诏发兵讨之,公言:「两国通行,囊橐包藏甚深,未可轻动,第檄问金人可也」。
太上皇亲笔督战,至八九不已。
公益持不可,曰:「金人以我纳叛渝盟,藉为争端,若奉诏出师,误伤金人,边隙一开,则齮龁首用事者坟墓矣。
今困竭天下尽于燕山,讫无善后之策,况议云中乎」?
退而疏燕云决不可守之状,反复数千言,皆社稷安危之机,趣上之。
读之大惊,曰:「安得此不祥之言」?
公曰:「择祸莫若轻,盍以微罪行乎」?
极论数日,不得已,摭取一二上之。
书奏罢,公落职送吏部,更命宣抚使童贯出师,遂败绩。
师再出,而燕山七郡与朔、武皆不守如公言。
其年会恩,上书告老,复直龙图阁致仕。
七年正月乙未,以疾卒于家,享年六十有四。
公少年负所学,不繇勋阀,以文章自奋。
一出试吏部,为范忠宣所器,天子记姓名,禁中以为可备将帅继秦公后,公亦慨然自任以当世之重。
而孤立一意,众媢不容,将起辄仆,遂弃官老于家。
宣和末,天下多故,诏起公再仕,而大将争欲引公自助。
属时久安,军政大坏,而贪功生事之人方欲徒手搏数百万虎狼之众,以侥倖于一试。
公于是幡然投劾以归,卒亦无所就,命矣夫!
诸孤以其年葬公于临安县横溪塘头坞之原,公所自卜也。
曾祖频,故任尚书刑部郎中侍御史知杂事,赠司徒
祖访,故任礼宾副使,赠太尉
父楶,故任资政殿学士通议大夫中太一宫使,赠太师秦国公谥庄敏
秦国太夫人和氏。
公再娶皆王氏,文康公之曾孙。
元配河南县,今配太硕人
四子:男曰、曰,并右朝奉郎
曰莱,右迪功郎、添差监临安府浙江税。
女嫁晋陵孙觌
孙男女十七人:男曰潭,曰溍,曰澥,曰汮,曰浍,曰淖,曰汻,曰洋,曰𣴢,曰汭,曰洞,曰滂,曰濛。
潭、溍,右迪功郎
汻,右将仕郎
女适右宣义郎秀州嘉兴县陈文蔚、进士显祖,处者二人。
公性刚果,胸中无留事,与人交,明白洞达,乐为之尽。
一言之出,终身可复。
视财粪土,赴人之急,不以存亡为解。
居官矫矫然,见义勇为,不计祸福,必达其志乃已。
家无声妓之奉,未尝一日去书不读,尤尊王氏学。
著书三十卷,醇深雅奥,发明经术居多。
呜呼!
公之女择所从而归四年,而公没矣。
又七年,而公之女亦亡。
又八年,而铭公之墓。
公之事可纪者众矣,非󲦤绅士大夫所共闻者皆不论著,故所次止于如此。
铭曰:
靴靴章宗,维宋巨室。
秦公有子,千夫之特。
骥堕地走,不可系羁。
籋云追风,一抹万蹄。
视天尺五,可阶而上。
发论慨然,帝说而向。
权门众趋,操彗倚旁。
矫矫介居,君子之刚。
践艰乘危,初终若一。
偾而振,又以谗黜。
孰愠孰怼,匪神孰尸?
谓当乘除,以讫耄期。
命也不祥,盖棺永已。
名扬厉,表表愈伟。
天定胜人,德远而兴。
蔽芾如林,视此孙曾。
随州大洪山崇宁保寿院十方第二代楷禅师塔铭 北宋 · 王彬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二二、《湖北金石志》卷一○、《宋代蜀文辑存》卷四○
政和八年夏五月乙未芙蓉禅师以偈示众,书遗诫,付嘱门人,沐浴更衣,吉祥示寂。
越三日丁酉,荼毗,收灵骨。
秋九月甲午,塔藏芙蓉湖
后七年,住持大洪山慧照禅师庆预,师之受业高弟、嗣法的孙也,念湖山远在海隅,奉塔庙之礼常缺,喟然叹曰:「吾昔尝侍老师住大阳,迁居此山凡五年,天下衲子辐辏云萃,不远千里而来。
当时升堂入室者散之四方,皆续佛寿命,为人天师
今住世者如焦山成、大隋琏、鹿门灯、石门易、宝峰照,即其人也。
昔人藏衣曹溪,葬履熊耳,岂不以恩大难酬,示不忘本耶」?
乃遣其徒宗几迁致师灵骨,建浮图于大洪山之阳。
冬十一月,塔成。
明年冬慧照于山中,慧照喜谓曰:「吾芙蓉老师法海舟航,佛门梁栋,三十七年与大地众生作阴凉,机缘在世,不独衲子能言,󲦤绅士大夫咸知之。
今新塔未铭也,敢以为请」。
既仰慕芙蓉之高风,又重违慧照之勤意,义不获辞,退而铭之云:师讳道楷俗姓崔氏沂州费县人
少学神仙,得辟谷术,隐伊阳山中。
既久,知非究竟,乃弃所学,游京师,诣述圣院出家,礼德暹为师。
熙宁六年,试经用度。
明年,受具戒,游历诸方。
遍参知识。
最后至舒州投子山青禅师,一言造妙,师资深契,以明安衣履付焉。
去之韶山,结茅虎穴旁,虎为伏驯,探穴取子,初无忤也。
师虽宴坐山林,然道价四驰,千里向风。
元丰五年出世至示寂,凡七坐道场。
最初住沂州洞山,又迁西京乾元、招提,之大阳,随之大洪,皆当世元老名公卿以礼延请。
后被诏住东京十方净因,又徙住天宁万寿,皆中使奉命,恩礼兼隆,诸方荣之。
师所至,无缁素贵贱,皆直造室内。
其来京师,诸公卿贵人日夕问讯,无与道人处士杂坐,师皆一目之。
师行解相应,履践笃至,无明妄心,一毫不立,故不能矫情徇世,避人道之患。
竟坐辞身章师号,忤上意,得罪居淄州
久之,上察其无它,听自便。
复有旨下开封府访师,还其故服。
师闻之,书四句偈遗中贵人王松年云:「石田焦谷又生芽,暮种朝收济几家。
巢父饮牛牛不饮,渔翁拨棹入芦花」。
众口传播,尹李公孝寿得之,察其诚心,乃为敷奏。
因从其志。
师始欲游天台、雁荡,过故里,为父老留,不得去。
枢密刘公奉世舍俸金,买芙蓉湖田,筑室延师,四方衲子归之,俄成丛林,今赐额兴化焉。
先是,芙蓉湖众水钟聚,瀰漫百馀里,师尝谓若决而归之川,可得良田数千顷。
常平使者闻其言,使邑令诣师受规画,凿渠疏导,悉如师说。
异时菰蒲沮洳之地,皆为沃壤。
乡人德之,乃相率舍田于寺。
岁入既丰,又推其馀以与马鞍山,后亦赡数百家。
师喜营建梵刹,见栋宇卑陋,则崇饰更新,规模宏壮,疑若基构艰难,然人以师故,施财助力,咸说乐之,工役未尝踰时。
才成即弃去,不回顾也。
师本田家子,为儿童时父令驱田中飞蝗,师舍己之田,先驱邻人者。
诘之,则曰:「损他利己,所不忍为」。
其利它之行,盖天性也。
师享年七十有六,僧腊四十二,度弟子九十三人,法嗣得骨髓出世者二十九人,皆缘法盛行于时。
丹霞淳公其后尤大。
庆预大洪,禅子至二千,清了长芦、正觉在普照,亦至千众。
盖天下三大禅刹,曹洞之宗,至是大振矣。
师应接机缘,已见语录,及德洪所撰《僧宝传》,承议郎韩韶《临沂塔旧铭》、鹿门法灯禅师《塔中记》载之已详尽云。
铭曰:
诸佛出世,为一大事。
以心传心,莫难承嗣
日在明安,得人惟艰。
正法眼藏,托于浮山
道未丧世,遗言不坠。
异苗翻茂,卒如师偈。
堂堂青公,法中之龙。
针芥投机,复有芙蓉。
自师承宗,曹洞始大。
良价不亡,大阳犹在。
凡今宗师,鲜克全提。
不滞空劫,则落今时。
惟师当机,正偏互唱。
木女讴歌,石人抚掌。
荐承明诏,七坐道场。
三十七年,为众举扬。
梦身幻宅,谁主谁客?
不有荣名,孰为罪谪?
一辞帝闉,终老海滨。
国师塔样,分付儿孙。
汉东沂上,十方天壤。
一切含情,万古瞻仰。
靖康二年夏四月十五日大洪山崇宁休寿禅院住持嗣、祖法孙慧照大师庆预立石。
玉册官武宗古刊。
偶读谩记1196年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五○、《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七一、弘治《徽州府志》卷一一、《新安文献志》卷三三、《宋元学案补遗》卷一○、二五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
《吴执中传》在《徽录》八十八卷,《国史》九十三卷,与其家传皆相应。
但家传云:「公缘微病,踰月不对,已有间之者。
一日面奏,论列边防利害,及于一二大臣。
上不说,翌日落职,知滁州大观三年十月二十五日告下。)」。
又载:「十月二十二日奉圣旨,吴执中初除中宪,议论刚正,凡所陈述,殊无顾忌,颇有古直之操,遂降诏褒之。
厥后仅两月馀日,并无建明。
一日进对,奏陈论列,殊无根柢,惑于邪说,顿失所守。
可落职知和州,替蔡嶷
仍放谢辞,限日下出国门。
蔡嶷别与差遣(此必是省劄。)」。
而传云:「先是,蔡京张康国,引执中居言路。
执中刘炳兄弟不葬亲,数宋乔年父子过恶,相继罢黜。
乔年,皆党也。
及上语执政,嘉其不阿,康国奏:『意在逐臣』,已而言康国之章果上。
上怒执中怀谗,出知滁州(此事不知何据,但语意向背不伦。执中本是引居言路,使攻康国,则不应先攻党而后及康国也。)」。
又家传云:「政和改元,星文示变。
公以为推寻厥咎之由,实自蔡京始,因列其命令不信,刑罚失中,公帑空虚,民力困匮,农桑失业,货财不通,而穷荒无用之地追讨兴建无已之罪,请降五官,以太子少保退居于杭」。
又载御笔云:「比以旧弼蔡京擅作威福,傲睨弗悛,屡致人言,禠官斥外,申严邦宪,足示诫惩。
尚虑怨仇乘时骋忿,捃摭旧事,论列未休,下石相挤,弹击不已,务快复雠之私忿,不思体貌之前规,致矫枉过中,疾恶已甚,宜俾宽宥,曲示始终。
咨尔台僚,明听朕命大观四年。)」。
而传云:「彗星见,上察奸状,欲逐之。
言者交论不已,执中上章,谓进退大臣当存体貌,于是为降诏而得不重贬(此与家传亦不同。然执中后以不论张商英贬黜,则非蔡氏之党矣。未知本传何据书此。)」。
执中尝举游酢自代,又尝差同开封尹李孝寿陈正汇告变事,执中平心以处,得罪者自以为不冤。
尝论花石纲,诏即罢之。
后每有所须索,必戒左右曰:「毋令吴某知」。
翰林学士张阁等出守杭州,陛辞日,乞领花石纲事。
自是应奉愈炽,不可救矣。
尝论郭天信过恶,而言者以为与商英天信所荐。
吕惠卿为友婿,惠卿遭时得君,所荐无不拔用。
执中在选调,未尝附丽以图进取(并家传。)
御笔云:「卿前日上殿,奏陈曾任学事,见今放罢姓名,可亲书实封进入」。
「臣伏奉御(云云。)右臣昨面奏,系是提举荆湖南学事胡安国,谨具奏闻」。
执中岩夫政和七年十一月考功郎官,出太师鲁公京门。
余深尝于彭世英家见其议蔡卞谥文正议
魏徵以《小戴礼》综汇不伦,更作《类礼》二十篇,数年而成。
宗美其书,录寘内府
今此书不复见,甚可惜也。
王彦霖蔡确词,乃邵武大乾高宇所为,其家尚有遗稿方伯谟尝见之。)
乙卯十一月四日詹元善去年李兼济说寿皇曾遣一小珰,以中原事问平江何蓑衣。
蓑衣授以纸笔,口诵数语,令书以进曰:「贺新郎贺新郎,胡孙拖白不终场。
不终场,未便休,雄豪分裂争王侯。
争王侯,闹啾啾,也须还我一百州」。
寿皇以示兼济之父秀叔参政
后数年,虏储允恭死,虏酋雍亦毙,而孙璟袭位,即所谓胡孙者也。
岂璟将不终而中原分裂,河南、北将复我也耶?
元善又见异书云:「火龙变化丹蛇腾,青羊踯躅乌犍耕,玄豨冲突苍鼠平」,亦莫详其为何等语也。
姑并记此,三年而后出之。
释氏有清草堂者,有名丛林间。
其始学时,若无所入。
有告之者曰:「子不见猫之捕鼠乎?
四足据地,首尾一直,目睛不瞬,心无它念。
唯其不动,动则鼠无所逃矣」。
用其言,乃有所入。
彼之所学虽与吾异,然其所以得之者,则无彼此之殊。
学者宜以是而自警也。
闽中李复字履中,及识横渠先生
绍圣间为西边使者,博记能文。
信州有《潏水集》者,即其文也。
其间有论孟子养气者:「动必由理,故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无忧无惧,其气岂不充乎?
故曰是集义所生者。
舍是则明有人非,幽有鬼责,自歉于中,气为之丧矣,故曰无是馁也」。
此语虽疏,然却得其大旨。
近世诸儒之论多以过高而失之,甚者流于老庄而不知,不若此说之为得也。
惜其乱于诗文博杂之中,学者或不之读,故表而出之。
冯当可之文号《缙云集》,集中有封事,末云:「臣前所言望陛下移跸建康,选将练卒,用张浚、刘锜总统诸军,节用损己,以充军费,皆事也,非事之本也。
惟陛下远便佞、疏近习,清心寡欲,以临事变,此兴事造业之根本。
《洪范》所谓『皇建其有极』者也」。
绍兴庚辰辛巳之间所上,其谋画议论,皆奇伟的当。
而所论皇建有极,又深明治本而略识经意,古今论《洪范》者少能及也。
余尝作《皇极辨》,与之暗合,因笔其语以證余说。
旧见汪端明尝称其人,甚敬重之。
今果不谬云。
《说文》:「䏌,振䏌也,从肉,入声,许讫反」。
东坡疑从「入」无缘为䏌声,而谓舞必八人为列,乃谓「佾」即「䏌」字,从「八」从「肉」。
今按,此乃《说文》之误,东坡疑之是也,而其所以为说则非。
若以「八」字为「兮」而从「肉」、「兮」省声,则正得许讫切矣。
「䏌」又从「人」,乃为「佾」字,盖舞则人之振䏌也。
然今《说文》不见「佾」字,坡云有之,未详其说。
每详「䏌」字即「肸」字,故《说文》但有「䏌」字而别无「肸」字。
坡疑「佾」即「䏌」字,亦非也。
《班史·武纪》谓云「屑然如有闻」,亦肸乡之义也。
东坡又云《宋书·乐志》论房中乐非后妃事,盖《周礼》注误,极有理(当考。)
武庚即是禄父东坡以为两人,恐别有据(已上并见泉州舶司所刻《雪堂帖》。)
东坡手书煮猪肉法引《孟子》曰:「心勿忘勿助长」,知前辈读此,皆依古注「勿正」为句绝,非独程先生也。
作「正心」者,其始于王氏乎。
然文势亦或有之,未可直以为非,故予于《集注》两存之。
会稽官书版本有《子华子》者,云是程本子华者所作,即孔子所与倾盖而语者。
奇之士多喜称之。
以予观之,其词故为艰涩而理实浅近,其体务为高古而气实轻浮,其理多取佛老医卜之言,其语多用《左传》、《班史》中字,其粉饰涂泽、俯仰态度,但如近年后生巧于模拟变撰者所为。
不惟决非先秦古书,亦非百十年前文字也。
原其所以,祗因《家语》等书有孔子程子倾盖而语一事,而不见其所语者为何说,故好事者妄意此人既为先圣所予,必是当时贤者,可以假托声势,眩惑世人,遂伪造此书以傅合之。
正如麻衣道者本无言语,祗因小说有陈希夷钱若水骨法一事,遂为南康军戴师愈者伪造《正易心法》之书以托之也。
《麻衣易》予亦尝辩之矣,然戴生朴陋,予尝识之,其书鄙俚,不足惑人。
此《子华子》者,计必一能文之士所作,其言精丽,过《麻衣易》远甚。
如论《河图》之二与四抱九而上跻,六与八蹈一而下沈,五居其中,据三持七,巧亦甚矣。
唯其甚巧,所以知其非古书也。
又以《洛书》为《河图》,亦仍刘牧之谬,尤足以见其为近世之作。
或云王铚性之、姚宽令威多作赝书,二人皆居越中,恐出其手,然又恐非其所能及。
如《子华子》者,今亦未暇详论其言之得失,但观其书数篇与前后三序皆一手文字,其前一篇托为刘向而殊不类它书,后二篇乃无名氏岁月而皆托为之号,类若世之匿名书者。
至其首篇风轮水枢之云,正是并缘释氏之说。
其卒章宗君、三祥、蒲璧等事,皆剽剥它书,傅会为说。
其自叙出处,又与《孔丛子》载子顺事略相似(《孔丛》亦伪书也。)
又言有大造于赵宗者,即指程婴而言。
以《左传》考之,赵朔既死,其家内乱,之诸弟或放或死,而之妻乃晋君之女,故武从其母畜于公宫,安得所谓大夫屠岸贾者兴兵以灭赵氏,而与杵臼以死卫之云哉?
且其曰有大造者,又用吕相绝秦语,其不足信明甚。
而近岁以来,老成该洽之士亦或信之,固已可怪。
至引其说以自證其姓氏之所从出,则又诬其祖矣。
大抵学不知而眩于多爱,又每务欲出于众人之所不知者以为博,是以其弊必至于此。
可不戒哉!
或云程邑在雍州之东二十里,王季所居。
又引苏黄门《诗说》,周之程邑,扶风安陵县也。
予按,雍州之境东自西河,西距黑水,延袤数千里,不知所谓州东二十里者,自何处计此里数?
若指丰、镐而言,则经传初不明言其为雍州治所。
又按《汉志》,安陵在长安北四十里,不应言东。
又按《皇矣》之诗,此诗乃是文王克密之后所作,亦不得为王季所居也。
然意此语必有自来,但「州」字当是衍文耳。
所谓雍者,乃扶风雍县,其地亦在长安之北,计与安陵相去不远,故得引以相明
王季之云,恐别有所据,然亦未知其与《诗说》孰为得失也(当考。)
上虞馀姚二邑,皆以舜名。
上虞村落又有号百官,俗传百官牛羊之处也。
或谓四旁多舜事迹,疑其子孙所封,理或有之,然不可考矣。
大抵地名古迹亦多沿袭讹谬,如《子华子》后序,乃言鬼谷子所居在今信州贵溪县,盖其图经之说如此,岂有此理哉?
以它书考之,地名鬼谷者凡数处,疑特俚俗相传物魅之区尔,未必仪秦之师所居也。
上虞旁邑嵊县有戈、过二姓,即少康所灭羿浞之党。
其子孙乃聚于一邑,又近禹葬之地,不知其何故也。
俚俗相传,疫疾能传染人,有病此者,邻里断绝,不通讯问,甚者虽骨肉至亲,亦或委之而去。
伤俗害理,莫此为甚。
或者恶其如此,遂著书以晓之,谓疫无传染,不须畏避。
其意善矣,然其实不然,是以闻者莫之信也。
予尝以为诬之以无染而不必避,不若告之以虽有染而不当避也。
盖曰无染而不须避者,以利害言也。
曰虽染而不当避者,以恩义言也。
告之以利害,则彼之不避者信吾不染之无害而已,不知恩义之为重也。
一有染焉,则吾说将不见信,而彼之避也唯恐其不速矣。
告之以恩义,则彼之不避者知恩义之为重而不忍避也。
知恩义之为重而不忍避,则虽有染者,亦知吾言之无所欺而信此理之不可违矣。
抑染与不染,似亦系乎人心之邪正,气体之虚实,不可一概论也。
吾外大父祝公少时邻里有全家病疫者,人莫敢亲。
公为煮粥药,日走其家,遍饮病者而后归。
刘宾之永嘉时,郡中大疫。
宾之日遍走视,亲为诊脉,候其寒温,人与药饵。
讫事而去,不复盥手,人以为难。
后皆无恙云。
沙随有《活人书辨》,当求之。
严州王君仪能以《易》言祸福,其术略如徐复、林瑀之说,以一卦直一年。
尝言绍兴壬戌太母当还,其后果然。
人问其故,则曰:「是年《晋》卦直事有『受兹介福,于其王母』之文也」。
予谓此亦小数之偶中耳。
若遂以君仪为知《易》,则吾不知其说也。
沙随《春秋例》说滕子来朝为自贬而用小国之礼,如郑人争承之比,最为精当。
但朝桓公者邾牟称人,谷邓书名,又有不可通者。
而诸儒之说,亦莫之能明也。
《孟子》「决汝汉,排淮泗而注之江」,此但作文取其字数以足对偶而云耳。
若以水路之实论之,便有不通,而亦初无所害于理也。
说者见其不通,便欲强为之说,然亦徒为穿凿而卒不能使之通也。
沈存中李习之来南录》云:「自淮沿流至于高邮,乃溯于江」,因谓淮泗入江,乃禹之旧迹,故道宛然。
但今江淮已深,不能至高邮耳。
此说甚似,其实非也。
按《禹贡》,淮水出桐柏,会泗沂以入于海。
故以小江而列于四渎,正以其能专达于海耳。
若如此说,则《禹贡》当云南入于江,不应言东入于海,而淮亦不得为渎矣。
且习之「沿溯」二字似亦未当。
盖古今往来淮南,只行邗沟运河,皆筑埭置闸,储闭潮汐以通漕运,非流水也。
若使当时自有禹迹故道可通舟楫,则不须更开运河矣。
故自淮至高邮,不得为沿;
高邮以入江,不得为王。
而习之又有「自淮顺潮入新浦」之言,则是入运河时偶随淮潮而入,有似于沿意。
其过高邮后,又迎江潮而出,故复有似于溯,而察之不审,致此谬误。
今人以是而说《孟子》,是以误而益误也(今按,《来南录》中无此语,未详其故。)
近世又有立说,以为淮泗本不入江,当洪水横流之时,排退淮泗,然后能决汝汉以入江。
此说尤巧而尤不通。
汝水入淮,泗水亦入淮,三水合而为一。
若排退淮泗,则汝水亦见排退而愈不得入江矣。
汉水嶓冢襄阳南流,至汉阳军,乃入于江。
淮自桐柏东流,会汝水泗水以入于海。
淮、汉之间,自有大山,自唐、邓、光、黄以下至于潜霍,地势隔蓦。
虽使淮泗横流,亦与江汉不相干涉,不待排退二水而后汉得入江也。
大抵《孟子》之言只是行文之失,无害于义理,不必曲为之说,闲费心力也。
《春秋》上辛雩,季辛又雩,《公羊》为昭公聚众以攻季氏,此说非是。
昭公失民已久,安能聚众?
不过得游手聚观之人耳,又安能逐季氏?
宋昭公、季氏事见《左氏传》,极有首尾。
公羊子特传闻想料之言尔,何足为据?
或者乃信其说,以解《春秋》。
既为谬误,又欲引之以解《论语》樊迟从游舞雩之下一段问答,以为为昭公逐季氏而发者,则又误之甚矣。
此弊盖原于苏氏问社之说,而近世又增广之也。
尝见徐端立丈说曾以苏说问尹和靖和靖正色久之,乃言曰:「解经而欲新奇,何所不至」?
闻之令人悚然汗下。
或说《鱼丽》诗云:「罶,笱也。
笱者,寡妇之器也。
寡妇得鱼而不为富彊所夺,则是太平之象,而可告功于神明也」。
此因小序而失之,固为无理。
然专以笱为寡妇之器,似亦未然。
盖聚石为梁,必有笱以承其阙空,乃可得鱼。
凡取鱼者皆然,非但寡妇也。
但笱易成而易用,虽寡妇亦能置之,故以为寡妇之笱。
它人则取鱼之器尚多,不专用笱耳。
非谓它人不得用笱,而唯寡妇得用,亦非谓寡妇只得用笱,而不得更以它物取鱼也。
《谷风》《小弁》之诗皆曰:「无逝我梁,无发我笱」,岂寡妇之作也哉?
「打」字今浙西呼如谪耿切之声,亦有用去声处。
大抵方言多有自来,亦有暗合古语者。
如浙人谓「不」为「弗」,又或转而为「否(呼若甫云。)」。
人有谓「口」为「苦」,「走」为「祖」者,皆合古韵。
此类尚多,不能尽举也。
附子今人未尝不服,但熟即已疾,生则杀人耳。
淳于衍毒杀许后,盖生用也。
果尔,则虽平人亦不免,况乳妇乎。
或者乃以今人有新产而以附子愈疾者,遂疑汉史之误,过矣。
予尝中乌喙毒,始时头岑岑然,久之加烦懑,正如许后之證。
当时在深山中,不能得药,须臾通身皆黑,势甚危恶,意必死矣。
偶记汉质帝语,得水尚可活,亟令多汲新水连饮之,遂大呕泄而解。
此亦不可不知也。
或谓李华著论废卜,故终失节。
王涯首议搉,后亦得祸。
至如近岁商作贼,杀人甚众,皆之罪也。
予谓废卜固其所见之谬,然与失节事不相类。
固为有罪,然甘露之变,死者十馀族,岂皆搉所致?
且今村民争田争水,劫取谷粟,以致杀伤者多矣,又可追咎神农、后稷耶?
大抵论事只当言其理之是非,不当计其事之利害。
此等议论虽欲因事设为警戒,然其势将有所穷,反使世人并与正理而疑之,非小失也。
《韦苏州集》载秦系自署「东海钓客试秘书省校书郎」,而诗有「久卧云间已息机,青袍忽著狎鸥飞」之句。
尝隐泉州九日山,故有东海之号。
「青袍忽著」,自谓其新授校书郎尔。
故韦和诗云:「知掩山扉二十,鱼须翠碧弄床头」,正答其意也。
或者乃谓青袍、翠碧皆为韦发,既失诗意,又谓唐刺史不借服色,则又误矣。
牛丛宣宗云:「臣今服绯」,是刺史所借。
白乐天忠州被召时诗言之极详,何考之不审耶?
韦苏州事迹,王厚叔序中考之已详。
近年姚令威又作后序,于厚叔外又增补二事,然皆失之。
其一以韦赠人诗有「少年游太学」之句,遂谓韦尝游太学
不知韦诗所云,乃是谓所赠之人也。
其一以韦有「分南谯」之句,遂谓韦尝守亳,不知南谯滁州也。
其说之误,正与青袍者相似。
夸多之弊,至于如此。
事虽不急,亦可戒也。
或说「说大人则藐之」,以藐为自小之意,云说大人时当如子弟之对父兄,恬然泰然,说尽道理,不作大事看,非谓小视大人也。
此说甚怪,下文更说不行。
如「吾何畏彼哉」一句,不知却如何说?
人皆知其不可,而或者信之。
盖正理不明而先入为主,故其惑如此,亦非止此一条也。
或云旧见《水忏》言有行者盗常住食物而变为饿鬼者,初不之信。
近见《夷坚志》亦有此事,乃信。
理可推者,人理耳。
若鬼神仙佛事,非理可究。
予谓二事一律,妄则皆妄,真则皆真。
今乃疑其一于前而信其一于后,何耶?
天下之事,巨细幽明莫不有理,未有无理之事,无事之理,不可以内外言也。
若有不可推者,则岂理之谓哉?
或又云庄、列、释氏皆有大过人者,但为从别路去,故不可与校是非。
予谓既云别路,则须自有正路,只此正路别路之间,便有是非可校,何言不可耶?
或读《关雎》,问其训诂名物,皆不能言,便说「乐而不淫,哀而不伤」云云者。
余告之曰:「若如此读《诗》,则只消此八字,更添『思无邪』三字成十一字,后便无话可说。
三百五篇,皆成查滓矣」。
因记得顷年汪端明沈元用问尹和靖伊川先生《易传》何处是切要处,尹云:「体用一源,显微无间,此是最切要处」。
后举似李先生先生曰:「尹说固好,然须是看得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都有下落处,方始说得此话。
若学者未曾子细理会,便与他如此说,岂不误它」?
余闻之悚然,始知前日空言无实,全不济事,自此读书益加详细云。
《艮》下《坎》上,其卦为《蹇》。
蹇,难也。
西南阴方,平易之地;
东北阳方,险阻之处。
当蹇之时,利趋平易而不利走险阻,又利见大人以济蹇,而守正则吉。
故筮得此卦,其占如此。
以《彖传》言之,云《易》本义合如此。
礼书,此书异时必有两本,其据《周礼》,分经传,不多取《国语》杂书迂僻蔓衍之说,吾书也。
其黜《周礼》,使事无统纪,合经传,使书无间别,多取《国语》杂记之言,使传者疑而习者蔽,非吾书也。
刘原父尝病何休以不修《春秋百二十国宝书》、《三礼春秋》,而予反病二书之不传,不得深探圣人笔削之意也。
异时此书别本必将出于信饶之间,石桥之野,故箱败簏之间,其亦足以为予笔削之助乎。
十月十八夜,因读余正父修《礼》而书。
忠毅向公墓志铭1132年 宋 · 杨时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九九、《杨龟山先生集》卷三五 创作地点:福建省三明市将乐县
某年月日,北寇袭陈,余时在行朝,得报,谓同列曰:「陈守向公必死矣」。
为之废寝食者累日。
未几讣至,人或问曰:「方今雄藩巨镇拥重兵弃城而遁者踵交于道,陈无高城深池以为阻固,以千百惰羸之卒,当天骄屡胜之兵,虽庸人知其不敌矣。
避其锋而去,宜无不可者,何自而知其必死也」?
余曰:「公之忠贯白日,非死生祸福能易其操者,其素行然也。
余以是知之」。
闻者莫不钦叹。
其孤将以某年月日葬公于某所某原,以通判潼川府朱震之状来请铭。
余告之曰:公之仗节死义有谏臣之章,议行易名有太常之诔,褒赠之典,布在天下,其勋烈不待余言而传也。
然公自筮仕以来,所至皆有风绩可书,世人或未知之也,亦不可湮没而无传,乃叙而铭之。
公讳子韶字和卿,故相文简公之曾孙,钦圣宪肃皇太后之再从侄也。
世为开封人
曾祖讳某,故任国子博士,赠开府仪同三司、守太尉
曾祖妣李氏,封太夫人。
祖讳某,故任西京左藏库副使
祖妣王氏,封太原县君
考讳某,故任太中大夫致仕,赠通奉大夫
妣夏侯氏,封硕人
公生而有异禀,不妄嬉戏,庄重如成人。
比志学,即游贤关,清约如寒士,人不知其为相门后族之子侄也。
其强学自励,至焚膏继晷不少懈,同舍相与语曰:「君子之于学也,息焉而后能安其学,君何自苦如是」!
公愀然对曰:「家门衰替,敢不彊勉,而自惰乎」?
永嘉刘安节辈,皆伊川先生之门人,有识致,讶其语,因问之曰:「公家富贵闻天下,二郡王奉朝请,仕于中外,以材望显者甚众,何谓家门衰替也」?
公曰:「先丞相事业寂寥久矣」。
安节壮其言,引为忘年交。
元符二年,与国学荐,钦圣闻之喜甚,补假承奉郎
三年进士第,唱名集英殿钦圣紫云楼,密令宦者引公至楼下视之,翌日赐赉有加。
保州司法参军,有旨改承事郎,皆特恩也。
差监在炭场,会有族人除太府卿,以亲嫌罢,改授签书荆南府节度判官厅公事。
是时公方冠,初未更事,而练达政体如素官者。
荆南马瑊器其才,府事多赖之。
去,董必代。
公尝具袍笏,而以短帽束带见之。
为人简严,属吏无敢忤其意者,公移书责之,不少屈。
秩满,知苏州吴江县。
苏人私铸黄钱,流布一路,诸邑听民自便,郡守是之。
公独以为不可,为书极言其害,下令禁切之,一县无敢犯者。
中司论其事,诏置狱绳故纵之吏,诸邑皆曰:「太守之命也,吴江令尝力争以为不可,书具在」。
公闻制使来,自谓理须被逮,即具舟束装以俟,吏及门即行。
初,太守意公以抗论不从为功,比公至,卒无一言及太守者,守甚德之,而后信其为仁人君子也。
狱成,自太守而下皆贬秩,公独赏一官。
其后太守孙公杰召诸邑会议,欲一大保置一鼓楼,保丁五人,以备巡警,盗发则鸣鼓以相闻。
公曰:「一大保二十五家而已。
如吴江外镇有合境不过五里者,无虑数百家。
若二十五家置一楼,则不可胜计矣。
又以数十人持梃更巡,则其间不无彊悍不逞者递相侵陵,则斗争自兹始矣,不可为也」。
郡守意欲行之,不从,公持之益坚,逾月不能决。
同列厌苦之,谓公曰:「不若禀令而归,到县则措置在我矣」。
公曰:「不可。
禀令归而不行,则有司得以慢令罪我矣」。
久之,卒如公议。
大观二年,除开封府右曹参军明年,转朝散大夫
李彪欲言蔡京擅权误国,书草具未上,有告其事者。
丞相何公取旨下开封狱,有司谓谤讪大臣,欲置之重典。
公方初来,力争之。
李孝寿开封,依违不断。
丞相张公用公议,薄罪。
已而复相,御史狱不当,乃流海岛,李孝寿已死,追所赠五官,更追三官。
公时已去职监在进奏院,追三官,停任。
四年,叙朝散郎、监保州盐酒税。
五年,以建储赦,复朝散大夫提点信州太霞宫。
未几除知虢州,不就。
六年,差主管西京外宗室财用。
外宗室之法,未出仕者计口给食,至是有养子以增数者。
公与同官高大中论曰:「财用不足,患之细也。
蓄养他人子,则本支乱矣」。
公乃建议为之措画,以去其弊,宗室财用以黄河退滩地、淮浙围田及常平赡学所不取者充。
案牍隔远,吏缘为奸,隐漏不可胜计。
公手自翻阅,尽得其情,量入为出,无匮乏之患。
判外宗正赵士暕常患不及,公笑而不答。
他日出其大数,沛然有馀,士暕服其明焉。
七年移管南京外宗室财用,俄复还旧任。
宣和元年,除知虔州,又除知建昌军,未赴,除夔州路转运判官
朝廷议罢新开边郡,公条陈利害,请罢溱、播、思、珍四州,反其县。
同官谓珍不可废,公争之不能得,乃罢三州,而珍州至今以为不便。
久之,泸南刘亚夫复用夷冉万耍议,请开溪州南通辰沅,西抵泸戎,置一州二县。
诏发潼川府夔州两路兵输钱粮,辟官属
泸南遣南骑兵至涪州,责钱绢甚急。
公率同官王蕃论奏其事,意难之。
公曰:「若有疑,某自具奏」。
乃同上疏曰:「顷年庞寅孙守夔,创开边隙,是时欲建溪州,冉万耍曰险阻深僻,不可为郡县。
今万耍与冉蛮老以仇怨相攻,乃更建议开路。
且路之所经者十有一族,而七族被诱,四族不出。
四族者,蛮老在其中。
又有蛮由册一族,以人为粮。
彼万耍意在报仇,假官军以杀蛮老耳。
且自昔蛮人纳土请置州郡,必先通路创屋,以俟王人官司遣人相视,然后调兵储粮,经理其地。
今请吏者未集,山溪未通,遽遣王师深入不测,是委肉于饿虎之蹊也,事大不便」。
奏方上,而大役已兴矣。
郡邑骚动,萧然烦费,人心震恐,识者危之。
公又为书上二府、申御史台,极陈开边徼置州县以蛮夷弊中国之害,争论甚力。
俄得可报,亚夫削官,其役遂罢。
夔路廉访使者曹东请筑瞿唐关,乃夔州故基也。
山岭越溪谷,楼橹城壁费甚广,请置兵三千屯守,公申尚书省曰:「世乱则守险,世治则去险而居平陆
守险者所以固强圉,居平陆者所以杜觊觎。
故前代割据夔州,附瞿唐关,本朝削平僭乱,丁谓、薛颜乃移夔居鱼腹以就平土。
今无故劳民费财,而起战争,又屯兵于外,太阿倒持,若一夫开关奋臂,则夔州无兵可抗,非久长之利」。
东怒,欲以他事中公,竟不能,而瞿唐关止因其旧而增葺之,卒如公议。
六年,使还,入对延和殿,首荐寒士,上皇颔之,曰:「进贤受上赏」。
当路阻格之,不报,除知蔡州
下车,去贪暴,屏巨猾,宽逋负,举下吏可任以事者。
然后兴学校,延见儒士。
县令狃旧例献遗利以入公帑,公判其状付州学养士。
前守计份议开小河泄积水,功大不能就。
公论其非于部使者,曰:「小河浅狭,不足容诸水之入,徒费财力,有害而无利」。
乃罢其役。
八年,主管亳州明道宫,除知徐州
靖康元年,近臣荐公材堪出使,除京东转运副使
户部尚书聂昌以国用不足,讽诸路进羡馀
密州郭奉世有旧,进万缗,荐诸朝,请赏之,以劝天下。
公劾奉世曰:「一路财用,有馀不足相补。
设使密有馀财,当具数闻,部使者通融计会,兵吏之费。
安可不恤大计,不顾他州,进通用之财,徼非道之宠?
不罚奉世,无以惩奸,而主计近臣首开聚敛之端,浸不可长」。
士论韪之。
于是有旨下京东治其事,会昌副西枢,故事不竟,奉世罚金而已。
山东久苦李彦暴虐,朝廷初罢梁山泺税、燕山夫钱,黜兴利之臣。
民凋瘵未复,盗贼相煽野聚,公条具民间利病十馀事上之。
丁通奉忧,解官,与诸弟居淮宁府
蔡州缺守,州人邀使者马首,愿得公三年,使者上其事,而蔡已除新守矣。
乃起复就除知淮宁府,公三拜章乞终丧,不许。
公视事六月,寇兵至陈,公率诸弟城守,励战士,开谕百姓,曰:「汝等坟墓之国,去此何之?
吾与汝当以死守之」。
城昼夜攻急,公亲擐甲胄,冒矢石,遣其弟子率赴东京留守司乞援。
兵未至,寇益众,城陷,公犹率众巷战,力屈被执。
渠帅坐城,欲降之,酌酒于前,左右按令屈膝,公植立不动,戟手骂之,遂见害。
时年五十,实二年二月二十二日也。
陈掞默记其处。
公弟中奉大夫、新知唐州事子褒,朝请郎子衮,迪功郎子某,皆见害,家已破散,入其府,取公诰敕藏之。
子鸿六岁,乳母抱去,遇寇兵,夺其母,弃儿井中,有出之者,兵又击之,一夕复活,他日过,复抱藏民家。
后公子沈奔丧,乃得公遗骸并诰敕及鸿以归。
后二年,子率守仪真,遣人至淮宁访寻得公季女于民家,时年十一。
娶夏侯氏,封令人,先公八年卒。
男十人,女五人。
让,将仕郎
混、汋及三女早亡。
护,将仕郎
溥,通仕郎
涖、溥、瀚及洛、汝为寇骑所掠,未知所在。
沈,登仕郎
鸿以褒典补将仕郎
孙女一人。
谏官上疏曰:「臣伏闻去冬夷人入寇,诸路守臣或望风逃遁。
杰然以忠义自奋,誓以死守者,陈州向子韶是也。
至城陷,犹率众巷战,与介胄之士同毙于兵革之下,行道之人称颂咨嗟,忠义之士愤发激昂。
愿下明诏褒子韶忠义之节,优加爵秩以旌显之,搜求其后而锡赉之。
天下闻风,孰不踊跃奋厉,为陛下尽死节乎」?
五月二十七日,有旨赠三官四资,本宗有服亲将仕郎
时秀州兵乱,害武功郎江东西路经制司书写机宜文字安宗,有旨赠五官,与六资恩泽。
谏官再上疏曰:「今戎事未息,一赏之行,万众观听。
朝廷出于无心,而见闻者妄意轻重。
又向迩来守土之臣,望风奔避者不可一二数,如子韶城陷犹能身率馀兵巷战致死,诚可载之信史,无愧古人,以励臣节。
一时恩赠,所宜特厚,岂当更居安宗之下」?
于是诏增二资恩泽,特赠通议大夫
久之,有言「用兵以来,仗节死义者甚少,朝廷所以风励之有未至也。
望明诏礼官,凡临难不屈死节昭著者,特赐之谥,使得垂名不朽,亦风励节义之一端也」。
太常以公名闻,有旨赐谥「忠毅」,闻者耸然以为效忠义之劝。
公为人端悫夷易,不事表暴,一言之出,洞见心膂。
通奉公笃于惇族,公承其志,率诸弟分俸以均给本房之未仕及待阙者。
远方珍异,以时至。
通奉有疾,衣不解带。
与人交,主于忠信,不为浮文末礼,以投众人耳目。
书尺不过一幅,语严而意尽。
所至君子长者游,暇则观书,门无杂宾。
与人议论匪一,然反复曲折归于至当。
发为辞章,典雅温厚,有唐词人之风。
自始仕,由幕职县令,退为筦库,进而处刺史二千石,一以诚意为主,不以色辞假人,故居官可纪,去见思。
至其陷大难,临大节而不可夺,非苟然者,盖其胸中素定也。
高才远识,未究其用,而遽至此,呜呼,命矣夫!
铭曰:
狄人侵疆,横流稽天。
取义舍生,维公则然。
秉节不渝,几至覆宗。
昊天不闻,罹此鞠凶。
季子之幼,亡而复存。
神实相之,将大其门。
褒赠之荣,永光窀穸。
忠毅之名,千古无斁。
安南(送李景山侍郎出使。) 元 · 袁桷
輶轩使者安南来,紫泥封诏行风雷。
湿云翻空海波立,铁网山裂狂蛟摧。
神京煌煌镇无极,火鼠烛龙穷发北。
弹丸之地何足论,蚯蚓为城雾为域。
瘴江如墨黄茅昏,群蛮渡江江水浑。
千年白雪不到地,十月青梅犹满村。
赤脚摇唇矜捷斗,竹箭藏蛇杂猿狖。
崛强曾誇井底蛙,低徊自比泥中兽。
龙飞天子元年春,万邦执璧修臣邻。
朱干玉戚广庭舞,笑问铜柱今何人?
君不闻重译之人越裳氏,有道周王输白雉。
又不闻防风之骨能专车,神禹震怒行天诛。
李侯桓桓水苍佩,舌本悬河四方对。
后车并载朝未央,稽颡九拜乞取金印归炎荒。
唐充之墓志铭1111年4月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五、《皇朝文鉴》卷一四四 创作地点:江苏省南通市
充之姓唐氏,讳广仁充之字也。
其先幽州人,自石晋割地,至五世祖始得从归沧州乐陵
咸平中,曾祖克勤被诏试武艺,授三班借职,以天雄军管界巡检使卒于官,因家焉,遂为大名内黄人
中立大名司法参军
父愈,喜儒士,自充之五六岁时训以诗书,浸长使从学于外。
充之能择交游,言行谨饬,读经史,讲义理,亦长于科举之习。
元祐六年进士第,调乾宁军司法参军
界河驿有杀略人者,守将械送狱,俾鞫之。
疑其诬服,以白守,守不信。
方趣决不已,而霸州获真盗,然后释无罪者凡四人。
后为常州录事参军
部使者充之乾宁有审克之誉,部有疑讼,多以属之。
充之所辨正合人情者非止一事。
改官制,授通仕郎
以荐者及格,当改官,坐元符末上书,命格不下,调监寿州开顺口盐矾酒税。
未赴,丁母忧,服阕,监苏州酒税务。
郡守李尚书孝寿治尚峻猛,不任僚属,充之权幕官,敢与论曲直,苏人多赖之。
后守盛待制章于充之为姻家,初与充之善。
郡人朱氏有势焰,守所歆慕,众皆帖帖屈随,而充之一切自异,著憎慢之迹。
守不能堪,众或怒,置充之于狱。
吹毛无实,以酤酒点饶为罪。
充之既废,贫困不能北归,居楚之宝应,益以读书教子为事。
又七年,以疾卒于家,宣和己亥五月丙辰也。
以某年某月某日甲子,葬于扬州之某地。
充之娶张氏,中散大夫某之女。
子男四人,曰激、曰浚、曰渤、曰洪。
女四人,长适从事郎赵枋,馀未嫁。
初,充之客寓宝应,茍营屋室,而勉竭其力,以择葬地于维扬。
躬诣内黄,启祖考之殡,迎护以来,将卜日历。
盖奔走自效,服勤累岁,未克迁奉,而充之得疾卒矣。
今其子激等既葬充之,又能率先志,并襄大事,使三世窀穸之事讫无可憾,亦可以见充之身教之遗美矣。
激等遣人自宝应来南康,以吕本中所状充之之行求铭于瓘。
书辞惨切,且曰:「先人疾亟,尝问曰:『居仁约访我,尚未到』?
又叹曰:『我欲一游庐山,今不能矣』。
诸孤不肖,摧割待尽,念欲毕闻馀训,永不可得。
维行状既获所属,而砻石穴土,以需于掩圹之后者,将孰请而可乎」?
居仁本中字也,正献公之曾孙,言行有家法,其所叙次皆可考證。
其载充之教子之言曰:「涑水文正公尝谓平生无以过人,但事无大小皆可使人知尔。
汝曹不可一日忘此语也」。
濉阳刘公尝谓充之材用有馀,遽其死,嗟惜不已。
呜呼,可达可寿,而废斥夭短,岂非命欤!
其所厚善,率皆迟钝迂阔之士,于其殁也,能相与戚嗟而已,悲夫!
铭曰:
木摇难栖,波涌莫济
穮蓘积劳,未穰而逝。
饥穰天也,人岂能违。
奄忽不俟,岂唯我悲。
开德府显谟阁直学士朝奉大夫李孝寿可转一官制 北宋 · 慕容彦逢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三○、《摛文堂集》卷七
敕:侍从之臣,服采于外,有劳当录,朕岂弭忘!
具官某,材术之优,历践烦剧,比修北辅,供亿不愆,宜锡恩章,褒进厥序。
体兹异数,尚加勉哉。
可。
乞依例改正为僧诣刑部陈词状靖康元年 北宋 · 释惠洪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五
放停僧慧洪见年五十六岁,本贯筠州人,元系右街香积院僧籍。
先因崇宁初谏官陈瓘论列蔡京事忤旨,编管连州
慧洪为见陈瓘当官尽节,投窜岭海,一身万里,恐致疏虞,调护前去,往来海上,前后四年,因与陈瓘厚善。
又缘得度为僧,元系故宰相张商英奏名。
政和元年商英奏取陈瓘所撰《尊尧录》,是时内官梁师成蔡交结,见宰相荐引蔡京仇人陈瓘,百计挤陷。
旬月之间,果遭斥逐。
猜疑是慧洪与陈瓘为地,发怒,讽谕开封尹李孝寿勾慧洪下狱,非理考鞠,特配吉阳军
后来因患不堪执役,蒙恩放令逐便,经今一十四年。
近闻朝廷追赠张商英、陈官爵,旌其忠节,流窜蔡京梁师成岭外,正其罪恶。
显见慧洪前顷所坐情节委实冤枉。
慧洪切见绍圣间杭州僧道潜缘与苏轼内翰相善,仇家吕升卿任浙西使者,收捉道潜,付苏州狱,枉法编管兖州
后来经朝廷雪理,改正为僧。
近见右街僧永道宣和初因改德士,上书争救,开封尹盛章收捉,决配道州,去年内亦蒙改正讫。
切念慧洪别无犯由,只缘开封官吏观望内臣权势,遂将慧洪枉法行遣,与道潜、永冤枉情理前后比类相同。
今来具状告投判部尚书,欲乞依道潜、永例,别赐改正为僧。
未敢专擅,伏听台旨。
按:《云卧纪谈》卷上,续藏经第二编乙第二一套第一册。
定照禅师1109年 北宋 · 释惠洪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四、《石门文字禅》卷二三 创作地点:江苏省南京市
达磨之道六传而至曹溪,自曹溪派而为江西、石头二宗,既昭天下,学者翕然从之。
由二宗以列为五家,于今唯临济、云门为特盛。
洞山悟本禅师机锋竖亚而出,年代寝远,惜其无传。
元丰中大长老道楷者,赫然有声于京洛间,问其师承,乃投子青华严嫡嗣。
青公为大阳真子,盖洞山七世玄孙也。
大观元年京师法云寺虚席,有司以公有道行,请于朝,愿令继嗣住持。
奉圣旨,可其请。
未几,开封大尹李孝寿表公谈以禅学卓冠丛林,宜有以褒显之,即赐紫方袍,号定照禅师
左珰持诏至法云,谢恩已,乃为表辞曰:「伏蒙圣慈特差彰善阁祗候谭稹赐臣定照禅师号及紫衣牒二道,臣戴睿恩,已即时焚香升座,仰祝圣寿。
伏念臣行业迂疏,道力绵薄,尝发誓愿,不受利名。
坚持此志,积有岁年。
庶几如此,僧道后来使人专意佛法。
今虽蒙异恩,若遂忝冒,则自违素愿,何以教人?
岂能仰称陛下所以命臣住持之意?
所有前件恩牒,不敢祗受。
伏望圣慈察臣愚悃,非敢饰辞,特赐允俞。
臣没齿行道,上报天恩」。
上阅之,以付李孝寿,躬往谕朝廷旌善之意,而执拗不回。
开封府具以其事闻,上大怒,收大理寺
吏知忠诚,而适批逆鳞,有怜之之意,问曰:「长老枯悴,有病乎」?
曰:「无之」。
吏曰:「有疾则免刑配」。
曰:「平时有疾,今实无,岂敢藉疾,侥倖圣朝,欲脱罪谴耶」?
吏叹息久之,竟就刑,缝掖其衣,编管缁州。
都城道俗,观者如市,皆为之流涕,而神和气平,安步而去如平日。
至缁州,僦屋以居,而四方衲子争奔随之,接武于道。
嗟乎,禅师粹然一出,支洞山已颓之纲,道显著于时矣。
而圣朝方以道治天下,海内肃清,旌表有德,天时人事,适相偶如此,而独罹此祸,可疑也夫!
岂斯道疑独间关至此,卒不能以振兴之耶?
抑亦夙殃成就缘会如是耶?
闻之者莫不长喟。
余因疏其事以授尝识禅师者,使学者知道固如是,而视欲胜天灭命者,可以发一笑也。